佛山第一人民医院，社工刘小姐正在忙着向一名病人了解情况。南都记者 陈志刚 摄

3月8日,南海第六人民医院社工组织了“母子回院”感恩活动。

医务社工调查之现状篇

目前佛山登记在册的民办社工机构17家，全市共有4 2 9人通过社会工作师考试，110人取得社会工作师资格，在佛山从事医务社工的总人数不超过30人，从这个比例来看，医务社工队伍还相对弱小。与整个社工行业一样，医务社工团队存在从业人员年龄普遍偏低、社会阅历少的现实缺陷；而客观上由于社会认知度低、整个社会服务体系不完善，造成社工们无法顺畅转介个案，病人出院后续跟进任务也落在他们肩上。据南海区卫生系统透露，目前南海正在两个社区试点社区社工和医院之间病例的相互承接。

[现状]

人少

四人小组日均服务150人

佛山引入医务社工项目的8家医院里，每家的医务社工配备人数上限为6人，最少的项目组是市一医院和市五医院，仅有两名社工。社工从业人员缺口大，而医务社工的缺口更大。“国外每20个床位就配一个医务社工，台湾每100个床位至少有一个医务社工。”负责罗村医院医务社工项目的乐众社工服务中心总干事余欣就向记者诉苦：“忙不过来。”她带领团队在罗村医院的手外科、重度残疾人托养中心、窗口服务等开展工作。手外科主要是做一些心理慰藉、危机介入以及后续的康复问题等服务；窗口服务主要是开展一些调查和走访等提供给院方整改意见；重度残疾人托养帮助疏解情绪，并且协助护工照顾患者等等服务。“残疾人托养中心有65个患者常年托养，手外科平均每天有70- 80个住院病人，基本都需要人陪伴谈心，我们只有四个人，忙得不可开交。”余欣坦言。

1人负责两医院

贺彩霞算是国内比较资深的医务社工，她本科在厦门大学学社会工作，毕业时全班只有她一个人坚持做了社工。去年贺姑娘做了母亲，但是因为要筹划机构里的各种事情，儿子还未满月她就背着挤奶器上班了。“社工存在严重的人才短缺问题”，她告诉记者，目前每年社工专业毕业约有七八百人，留在本专业工作的只有1/3，而全国社工机构就有500家。贺彩霞带领的团队在市一医院肿瘤中心针对宫颈癌开展的医务社工项目，因为人手有限，一个月里仅仅能够做5-6个案子，而且普遍都比较简单。“其实准确地说这边只有1.5个人手，因为彩霞还要兼顾市五的项目。”贺彩霞的搭档刘枭告诉记者。贺彩霞和刘枭是南海区人民医院医务社工试点项目里最早一批医务社工。

招聘四个月3人投简历

人才招聘也确实困扰着整个行业。南海人民医院社工部负责人何女士也负责新职工招聘。“要求成为医务社工的应聘者非常少，而这其中的大部分都不符合要求。”她告诉记者，从去年以来一直有一个岗位空缺，但是四个月来只收到三分求职简历，都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最后这三名学生都没有应聘成功。何女士说，主要是因为专业技能分不足，且没有完整的实习经历，有的性格也不是太合适。为弥补医务社工岗位的不足，何女士所在的启创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只能将原先志愿服务青少年或老年人的社工调剂为医务社工。

为了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余欣也绞尽脑汁。目前，购买医务社工项目的医院几乎都是通过“社工+义工”的模式来补缺。“我们打算把医院的义工，培养成为康复辅导员。”罗村医院副院长黄雁明表示。

钱少

薪酬偏低　项目资金没保障

记者了解到，目前在佛山开展的医务社工项目中，投入最少的是市一医院肿瘤中心的项目，一年10万元；其次就是罗村医院的项目总共投入27万。“所有的开支都包含在项目经费内。”缺钱是整个行业共同面临的问题。作为南海医务社工项目负责人的肖晓东也向记者吐槽。“每到年底我就开始发愁，要四处要钱。”佛山医务社工项目目前的资金来源主要有四方，卫生系统、当地政府、民政部门以及医院。“10万元以上的资金，政府要求每年招标一次，所以项目的延续性也受到一定影响。”

社工专业薪酬较低。据南海区第二人民医院(原平洲医院)医务社工项目负责人北达博雅社工关淑凡介绍，普通的大学本科毕业生出来做社工，在考取助理资格证后，一般工资在3500元/月。做了几年社工的刘枭也告诉记者，在社工这条路上，多亏了父母的理解和支持。“最初开始做社工时，收入低，生活费靠父母接济。而选择坚守这份职业，是因为自己喜欢。”在记者的调查里也显示，9名参与调查的社工无一例外地都表示热爱这份工作。

支持少

病人出院后社区无人接手

对于刘枭和贺彩霞这群医务社工来说，选择坚守这份职业，就意味着从内心里接受这个行业的苦与累，还有简单的物质生活。当现实遇到理想时，总是不那么完满。这个行业也是。除了薪水不高，还有潜在的问题磨蚀着他们理想与热忱的心。那就是社会服务体系不完善，无法做到将出院的病人转介给社区社工。

国外以及香港等地，社区也有社工，当有些个案出院的时候，医务社工就可以把他们转介给社区，由社区来继续跟进和服务个案。但是内地体系不完善，没办法转介。这是整个医疗社工行业都面临的问题。于是，社区个案依然需要医院医务社工跟进和服务。

刘枭就告诉记者，一年之前她曾经接受一个临终关怀的案例，在将病人转介到社区时却遇到了困难。“当时一名佛山籍女子因为直肠癌晚期，她的女儿便主动找到医院社工部的医务社工，询问能否给与临终关怀，让母亲生命最后的日子在家中度过。我们对该患者能否转回社区进行了评估，转交的各方条件均符合，但患者所在的社区无法提供相应的医疗资源和社工资源。”刘枭告诉记者，患者对医务资源的需求并不高：当时患者已经失去生活自理能力，需要随时带着导尿管，导尿管的更换需要专业的医护人员来操作，但是社区卫生站拒绝该请求，最后还是医务社工上门给患者提供医疗、社工服务。

据南海卫生局团工委书记肖晓东透露，目前南海区正在探索医院和社区之间病人的互相转介，嘉怡社区和夏西社区目前是两个试点。“我们已经和嘉怡社区达成了协议，互相可以转介一些病人，不过目前还没有成功的转介个案。”黄岐医院产科副主任黄剑青告诉记者。

挑战

社工普遍年轻阅历少

新医务社工在做个案辅导时，由于社会经验缺乏，往往只会听病人倾诉，却不懂得如何回应。

在采访中，记者涉足了佛山目前开展医务社工项目的4家社工组织，采访了9名医务社工，他们当中多数的从业人员年龄都比较小，不少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以南海人民医院社工部4名工作人员为例，他们的平均年龄是24岁左右。南海卫生局团工委书记肖晓东也表示：“虽然他们有专业的技巧受过专业训练，但是因为社会阅历少，待人处世方面仍然有所欠缺，在一些患者心中的信任度也不够。”

何女士告诉记者，“病人在和医务社工交流时往往会倾诉大量的信息，但是新医务社工抓不到切入点”。她以自身经历的案例解释说，有的病人会在聊天时提出将申请转院，此时有经验的医务社工就会开始帮病人做转院评估，比如通过医生护士了解病人的身体状况、通过家属了解病人的家庭状况等信息。她认为新医务社工在做个案辅导时，由于社会经验缺乏，往往只会听病人倾诉，却不懂得如何回应。

但对于像罗村医院、黄岐医院开展医务社工项目的医院，已经尝到了“甜头”，他们愿意提供平台，花时间等待社工队伍成长，“医务社工是需要的，虽然有些时候或许还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例如他们查房时我们要有主管护士跟着，但是他们有沟通的技巧，能调动患者的情绪，都是我们做不到的，而且医务社工在国内本来就是新鲜事物，即便他们年轻，我们也只能等着他们成长。”黄剑青坦言，作为院方也只能接受并且给时间让医务社工成长。

跨专业团队合作难度大

“我们这边几个年轻的社工很有勇气，我很佩服他们能够选择这一行。”温冬宝坐在黄岐医院办公室的沙发上，诚恳地评价新招聘的几个大学生，虽然他们才来了大概月余。温冬宝算是医务社工行业里的“老人”，曾经在广州省荣军医院里做过荣军优抚的医务社工，后来调入南海区第二人民医院负责医务社工项目，他解释“最有挑战”的原因是医务社工需要跨专业的合作。“医务社工需要了解相关的医学知识，而且需要心理学的知识，此外由于有时候需要和危重病人打交道，以及做临终关怀，这些都需要一个承受能力很强大的心脏。”黄雁明的看法也代表了院方的观点，她认为医务社工要储备很多不同学科的知识。“就拿我们医院的医务社工项目来说，要做心理辅导，要有心理学方面的知识，要了解社保政策，还要有医疗知识，以及伦理知识等等。”此外，甚至部分医院开放的特殊科室还需要更加专业的知识。

各方观点

专家

佛山医务社工走在全国前列

在香港资深医务社会工作主任及督导陈志英看来，佛山医务社工在内地已经走到了前列。“佛山的模式在我看来在内地是比较棒的。”虽然上海和北京医务社工发展时间相对较长，但模式并不相同。“上海和北京是医院设立社工岗位，出钱招人从事社工服务，一般一个医院可能只有1-2个社工。”

北京大学公共卫生管理学院卫生政策与管理系副教授冯文也认为，佛山乃至整个珠三角的医务社工项目发展在国内属于前沿水平。目前佛山医务社工开展工作都是整体打包购买一个项目，医院方面可以提供支持，两者合作的效果比较好。陈志英也认为无论从医院还是社工角度，购买第三方服务项目是比较好的发展模式。首先，第三方独立机构进驻，有利于处理医患关系，其次对于社工来说，机构对于专业发展有系统规划以及培训，而且有一整套晋升的机制。

政府

比较认可购买N G O服务

从医务社工立项、正式开展到如今，两年多的时间里，肖晓东都参与其中。在评价医务社工的成效时，他用“尝到甜头”来形容卫生系统以及医院对于医务社工价值和功能的认同。“我们也比较认可购买N G O的服务，也想长期做下去。但是资金保障确实是一个问题。”在卫生系统层面，更多希望未来购买服务的资金组成是大部分由医院出资。“因为医院属于小资金运转，比较灵活。”此外，他也透露正在探索通过申请专科建设经费，对医务社工项目进行长效扶持。

医院

有利于改善医患关系

记者走访开展医务社工的8家医院，即大沥医院、罗村医院、黄岐医院、市一医院、市五医院、平洲医院、南海区第一人民医院以及广东省荣军医院西樵疗养院等都比较认同医务社工的价值和功能，在短短的2年多时间，院方已经认识到医务社工能够通过自己的专业性解决医护人员无法解决或者无暇顾及的问题。“我们还是比较希望能够购买第三方机构的服务。”黄雁明坦言，“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医院和患者的问题，所以还是比较倾向于选择专业社工。”

社工

希望政府出资购买服务

以贺彩霞和刘枭等为代表的医务社工认为未来的理想模式也是希望由政府出资来购买服务。未来佛山应该走何种模式？陈志英认为，当内地社会环境达到同香港和美国同等条件时，医院完全可以自行出资购买服务。“像香港公立医院出资购买社工服务。走完这个过程花了60-70年时间。“不过如果政府像台湾或者上海那样强制配置医务社工，可能这个过程会缩短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