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轻拂,池鱼游弋。同行的朋友指着院中一丛盛放的红花说真好看,却叫不出它的名字。
或许只有旁观者才会有心情驻足欣赏院中的景色。春日的上午很安静,一队神情凝重的人穿过场院,为首的捧着骨灰盒,恸极无声。
这是济南殡仪馆的一个场景。
“虽然各地都在建花园式的殡仪馆、文化式的殡仪馆,但是在人们心中,这里仍然是一个阴暗、负面的地方。”
李先生是济南市殡仪馆一位专职殡葬社工,平时的工作就是对逝者家属进行“哀伤辅导”,旨在帮助家属缓解丧亲之后的哀伤情绪。
“入殓师,火化工让逝者干净漂亮的离开,而我们的工作是让活着的人向前看,朝前走。”
“我们是不会劝人不哭的”
印有“生如春花之绚烂,别如秋叶之静美”字样的手册在殡仪馆随处可见,这是社工们特意为逝者家属准备的。“亲人逝去,悲伤是本能反应,我们希望手册上这些调试哀伤的基本方法,可以帮助家属度过这段艰辛的历程。”社工解释道。在殡仪馆里也会遇见无人陪伴,处于病态哀伤的家属,亲人意外死亡、青年丧偶等群体往往更容易产生极端的情绪,社工介入就显得尤为重要。
接受辅导最多的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失独者”。李先生说,孩子离世,母亲在灵堂里抹眼泪,父亲在外边抽着烟来回走,脸色阴沉。这种令人心酸的场景在殡仪馆并不罕见。“还有一些是单亲失子,一个人守着孩子的骨灰哭泣,家庭本身也存在矛盾。”
“辅导方式有很多种,陪伴和聆听是最基础的,我们会陪在他们身边,鼓励他们聊一聊内心的感受,回忆逝者的故事。分享能很大程度上疏导悲痛情绪。除此之外还有叙事心理治疗、‘社会沃母’、‘避邻心理’等专业理论的运用,整个华人圈的先进的东西我们都在吸收。”李先生说“我们是不会劝人不哭的,哭泣是一种宣泄情绪的方式。”
有不少家长,来的时候互相埋怨,情绪激动。通过社工的介入,平静下来坐在一起回忆孩子的点滴“无论是对逝者还是生者,这都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保留逝者的文化,为我们留下一片心灵的沃土
“生命故事”是李先生及社工团队正在进行的课题。
“西方基督教讲究‘团契’他们会在葬礼上分享逝者的故事”在李先生看来,中国传统葬礼,则更像是一种宗族祭祀行为,注重家庭,却轻视了逝者本身的人文价值。“我们提出生命故事这一概念,将逝者的生平事迹,爱好,还有一些物品,影响资料进行整编,留给家属。让他们知道,亲人留下的不只是一捧骨灰,而是一段永恒的记忆。”
在李先生八年的社工生涯中,有一件事情让他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位从事金融业的男士,工作非常优秀,年薪很高。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突发急病去世,可能也就三十二三岁。在告别仪式上,逝者的母亲抱着他的孩子,向他说最后一句话,她说你放心的走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的,希望你在天堂保佑他。
逝者已去,生活还要继续。家庭的新生在于对逝者优秀文化的传承,好的家风可以通过保留逝者生命的痕迹一代代继承下去,促进家庭成员角色的转变。“父母在的时候子女可能连饭都不做,父母离去之后子女面临的就是角色的转变。活着的人需要接替逝者的角色,推动家庭继续向前走。”
“海葬树葬花坛葬这些殡葬方式的改革,可以为后代留下生存空间。逝者的生存印记为我们留下的是一片心灵的沃土”
社会工作不能照本宣科,我们更贴近“人”
人们对殡葬行业的抵触很多时候是因为不了解,除了哀伤辅导,生命教育也是社会工作者面临的重要课题。
“中国生死文化的本源,是由于我们宗教的特殊性。”李先生介绍说“亚伯拉罕教系,包括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认为死亡就是天堂,不要过度悲伤。而中国传统宗教的地狱观非常严重。我们的生命教育从宗教入手,并不意味着要我们去信教,但是要让大家知道,我们这种负面的死亡观是怎样形成的,从而更客观的看待他们,并用主流的意识形态加以引导。”
“社会工作不是宣教,不能照本宣科”为此,社工们针对受众特点设计了多种形式的教育方法“小学生,我们会设计一些比较‘卡哇伊’的形象,采取故事讲述的形式‘爸爸妈妈结婚啦,然后有了宝宝’把生命理论融合进去。小孩子们愿意听,也乐于接受。给大学生和成年人,理论会讲的深一些。我们会为他们讲解殡葬文化,殡仪流程。过去五服之内互帮互助,现代有殡仪馆这种专门的机构来处理这些事情。我们借鉴了台湾的殡葬‘六大程序’守灵,遗体的处理,祭奠,哀悼。从社会化的角度,文化、宗教的角度他们更能理解。”
“中国的社会工作者,无论是从理论还是实务上并不比港台或者西方差,但公众对我们的认知度并不高。”李先生无奈的说。目前,公众对于殡葬改革的理解大多停留在硬件设施的提升和殡葬、祭奠形式的改变。
“不是说硬件提升就不重要”李先生坦言,除此之外,在精神层面上还要向大家传达一种现代的生命观,死亡观。“也包括对殡葬行业的认知,不要先入为主的的认为它是阴暗的,负面的。”
已有0人发表了评论